人间有味 自在乡村|青瓷血脉:河姆渡畔的父子传承
视频拍摄、制作:记者 范榆柯 杨荧
河姆渡的晨雾里,总氤氲着某种古老的呼唤。在遗址博物馆西北二十米处,“河姆渡越瓷坊”的青瓦白墙静静伫立,这里仍在烧制越窑青瓷。窑火不熄,范江明与范志铖父子,正用双手续写着七千年的陶瓷史诗。
范江明俯身审视素坯时,眼神专注得仿佛在与泥土对话。这位1973年生于河姆渡镇河姆渡村的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,在工业美术领域打拼了三十余载,生命与青瓷早已血脉相连。“我们余姚也是越窑青瓷的主要生产地。”他抚摸着釉面流转的秘色瓷,“像牟山湖马步龙窑从三国烧到宋末,见证了青瓷最辉煌的岁月。”
2018年,范江明在梨洲街道竹山桥设立青瓷工作室。三百平方米的逼仄空间里,既要把握泥料的收缩比,又要调和釉色的微妙变化。那些失眠的夜里,他常想起河姆渡先民烧制黑陶时虔诚的姿态——虽然陶与瓷原料不同,但那份对泥土的敬畏一脉相承。“很多时候,我觉得瓷器就是我们跟河姆渡先民的一种链接!”
转机出现在遇见嵇锡贵大师的那个雨天。嵇大师执壶斟茶时,青瓷与茶水相激的脆响,恰似醍醐灌顶。此后,河姆渡镇政府的邀约更像一阵春风,将他带回故土。如今,“河姆渡越瓷坊”中,素坯阴干的场景与遗址出土的陶片形成跨越七千年的对话。
“非遗传承最好的样子,是这份温暖的手艺即使穿越千年,也仍然能在我们手中得到延续。”范江明的这句话,被儿子范志铖刻在了心里。这位从小在父亲拉坯声中长大的“95后”,大学毕业后毅然回归泥土的世界。“我玩泥巴的童年,注定与青瓷有难以割舍的缘分。”
年轻人带着新视野走向更广阔的天地。景德镇的青花、龙泉的弟窑,都成为他汲取养分的沃土。学成归来时,他带回的不仅是技艺,还有将越瓷坊打造成综合性体验馆的构想。现在,游客们能在这里触摸温润的瓷土,体验拉坯时陶轮旋转的韵律。
作坊里,父子两人的工作节奏形成奇妙和弦。小范演示修坯绝技时,陶轮旋转间坯体渐显梅瓶轮廓,这场景令人想起《陶记》中“旋坯过釉,如沐春风”的记载。老范则专注配制釉料,草木灰在釉水中沉淀出“千峰翠色”的秘方。
烧窑是最庄严的家族仪式。二十四小时的守候里,两代人轮流照看。温度升至1300℃时,窑变正在创造奇迹。开窑刹那,成功的作品泛着“雨过天青”的釉光,失败的残片则沉默诉说着陶瓷艺术的残酷美学。
“制作青瓷要经历几十道工序,每道都需要沉稳的心,艺术容不得半点瑕疵。”范志铖说这话时,手指正摩挲着拉坯留下的茧。他坚持每天练习三四个小时拉坯,对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。
如今,越瓷坊的展柜里既有仿古的玉璧底碗,也有融入现代设计的茶器。年轻访客们惊喜地发现,传统青瓷可以如此贴近当代生活。而范江明最欣慰的,是儿子将“越瓷师傅”这个称呼视若珍宝——这比任何头衔都更能体现手艺人的本色。
范江明、范志铖父子在探讨秘色瓷坯体制作技艺 记者 陈福良 摄
暮色中的越瓷坊,父子俩正在整理新烧的执壶。这些作品将作为文化使者远渡重洋,壶身刻划的缠枝纹,延续着唐宋余韵。窗外,河姆渡遗址的考古探方里,新出土的陶片与窑坊的灯光遥相辉映,共同勾勒出一条穿越时空的文明脉络。
在这个机械化生产的时代,范氏父子仍坚持用掌心感受泥料的呼吸。他们的故事告诉我们:真正的传承从来不是简单的技艺交接,而是将文化基因融入血脉,让古老手艺在新时代继续跳动。就像越窑青瓷历经千年仍能重现于世,最动人的永远是人类对美的永恒追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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